在我的记忆中,凉拌青瓜的味道源于奶奶。
自母亲发现我爱吃凉拌青瓜起,回家的每一顿饭就必有这道菜。那是初秋的一天,我看着手机屏幕对面的奶奶。母亲突然说,女儿喜欢吃凉拌青瓜,奶奶眼中像发了光,问我,囡囡,真的吗?我点点头。
春节将至,我们回到老家,一下车,奶奶就站在了门口,“奶奶!”“诶—”我跑向奶奶,一把抱住她,就像拥有了全世界。风吹得轻轻的,花开得漫漫的,天蓝得像大海。
奶奶突然抬起头,看着面前的一片翠绿,一篮子的翠绿,她慢慢吞吞地走上前,吃力地提起篮子,一下子倒进大水缸里,水花四溅。“奶奶,这是什么呀?”还不及大水缸高的我,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去。“囡囡,这是你我最爱吃的青瓜啊。”我抬起头,看着奶奶。奶奶低下头,看着我。“进屋,有个惊喜要给你。”奶奶牵着我的小手,“看!”一盘凉拌青瓜栖在桌上,“奶奶怎么知道的?”“你那次不是才告诉我吗?”“哦。”哪一次呢?反正我是不记得了。
以后奶奶天天给你做,好不好?“嗯!”我笑着,心中念着,想着的,只有凉拌青瓜。脆脆的,清甜清甜的,吃一块,都像一股泉水流进口中。我常常跑下楼去,一跳一跳地看着大缸中的青瓜,每次奶奶一看到,就会跑来说我,不会叫我吗?掉进去怎么办?便伸手拿出一根来,用溪水冲净了,我抓走便跑,谁都拦不住,奶奶把我叫下来,就那么看着我吃,站在夕阳下,“慢点儿吃。”她瘦小的身躯,泡在一罐夕阳里。我一年又一年长大,已经能够到水缸中的青瓜了,我便轻而易举地抽出一根,吃掉。奶奶路过,本想帮我的,可我已经不用她帮了。便很少与她说上话。
自从开始上小学,我们便很少回老家,奶奶与我的隔阂多了,可去年的寒假,又出奇的回了老家。
下了车,奶奶却没有站在门口,奶奶呢?母亲回答,奶奶身体不好,不能走太多路。哦。我跑去一楼,奶奶正坐在窗前,发呆,看见我,惊喜万分,囡囡回来啦?嗯。我极其不习惯奶奶这样叫我,突然想起那一缸青瓜,可跑去,什么也没有,水缸还在的,我已比它高出了许多,可水中什么也没有。爸爸又说:“奶奶老了,已经不能种菜了。”
我一惊,才恍然大悟,奶奶老了。老了。
奶奶,剩下的路,我来替你走。
奶奶,我想吃凉拌青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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